来到人世六十几年,对灵异之事非常敏感,总是似信非信,又非常好奇,就像小时候爱听鬼故事,越害怕越想听,晚上睡觉一闭灯吓得用被子蒙住脸,大气都不敢出。
年轻那些年,我的梦就像野甸子的荒草,疯了一样长,一个整夜轻松六七个。飞檐走壁,腾云驾雾,铁掌水上漂、降龙十八掌、乾坤大挪移,有很多愿望都在梦里实现过,还被推荐当了一回阿拉伯国家的酋长。要说有什么特异功能,我自己都不信,但我能做连续梦是千真万确的。我体验过好多次,梦中让尿憋醒了,上卫生间回来,眼睛一闭还接着刚才的梦做,你说神奇不神奇?
天天做,不足为奇,没有什么神奇不神奇。我最讨厌的就是做梦娶媳妇,忙乎一大天,一到关键时刻就让尿憋醒。
在我的记忆里,唯独九三年那场梦,刻骨铭心,深入骨髓,尽管过去三十一年,至今仍无法释怀。
那是九三年深秋的一个傍晚,我和二哥约好去他家吃饭。二嫂去外地看病没回来,家里只有二哥和侄女。本来计划上我家吃,妻子已经做了准备。二哥在电话里说,他家有半斤肉、二斤豆角,还有点早上吃剩的菜,不吃怕放坏喽,约定去他家。这些年总在想,那天要是我去了,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?
下班后天色已经暗了,黄树叶子铺了一地。不到五点,二哥在外敲我办公室的窗户,告诉我情况有变,他外面临时有个饭局,不能和我在一起吃了,侄女在邻居家不用管。
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,我也没多想。下班回家,吃饭,晚上趁热乎早早钻进了被窝。那年我和二哥家住的都是平房,自己烧火炉做饭取暖。气温刚降,为了省煤舍不得多烧。年轻觉大,迷迷糊糊也不知啥时候进入了梦境。
在一个一望无际的荒郊野外,星光暗淡,暮色沉重,寂静得有些吓人,我一个人在漫不经心行走。不知道去哪,也不知道干啥。四周除了树,还星星点点坐落一些小红房。雕梁画栋,门楣凸凹,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。残阳形成两道斜线,托着一个通红的光圈围着我转来转去,像是在为我指明要去的方向。
正行走间,从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嗒嗒的马蹄声,一辆小马车颠颠嗒嗒赶了上来。一个赶车的老头阴沉着脸,像一具僵尸,仿佛没看见我的存在。木头车帮上坐着我二哥,他身后的人低着头,没看清脸。我正要问二哥上哪?他一伸手把我拉上车,说一句:你跟我去吧。
天越发暗了,小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奔跑,赶车人和二哥身后始终低着头的那个人,两对目光像四个火炭,突然把远方一座火山给引爆了,一时间天地相连,上边是火海,下边是江水,真有一种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感觉。
我害怕了,没敢问二哥去哪,正寻思要不要跟他去,二哥猛地一把将我推下车,头也没回说一句:你回去吧,跟着我干啥?
从马车上下来我激灵一下就醒了。按惯例缩在被窝里想一下这个离奇的梦,不到半个小时又进入了梦境。
还是那个残阳如血的荒郊野外,寂寥、空旷、神秘,没有一点生灵的气息。我站那一时不知所措,不知道去哪?也不知道要干啥?
忽然从远处跑来一条狗,像踩着风火轮,转眼到了我身边,伸出一只爪子在我腿上挠一下,回头走几步,看我没动,又回来挠一下,回头走几步,看意思,是要领我去一个地方。
我看明白了,不知什么原因就是没动。狗好像急了,向上一蹿,身子直立起来,一只爪子伸进我的怀里,竟掏出一把宽大的纸扇,迅速叼在嘴里,旋风一般向来的方向极速飞去。
狗一跑我又醒了。看一下表,后半夜两点多一点。想起这个奇怪的梦,我猛然陷入一种极度的恐惧中,头皮一阵发麻,急忙用被把头部和胳膊严严实实裹起来,身子禁不住有些瑟瑟发抖。一直到天亮再没睡着。第二天我把这个梦讲给家人和单位的同事听,谁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。
第三天,单位和学校分头派人来找,我二哥没上班,侄女也莫名其妙没上学。我和家人感到了问题的严重,四处打探走访,最后沿着一点蛛丝马迹撬开了房门。地上一层油渍,一走一出溜,险些把人滑倒,我二哥和侄女倒在炕上,经法医检查鉴定,已无生命体征。
得交代一下,我二哥是属狗的,死亡原因:煤烟中毒。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做连续梦了。